鲛女小南上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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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的雨下得很寻常,绵延细密,有时一下就将近一个多月。可这再温和宁静的落雨,也有把人浸透的威力。长南山脚下这座著名的百年古镇,连大冬日也浸在湿透的雨水里,天气是愈发地冷了。“S”型的昌河如细蛇般竖躺着,把长南古镇劈开,一分为二。蛇头的新区,楼房高耸,一幢建得比一幢高,阴雨里显得更加威严肃穆。好像越高的楼层,就代表越大的成功。而西门,背靠着长南山,像是个赶不上时代的老人家,步履蹒跚,被遗忘在昌河的尾巴上,仍保留着长南百年前的风味。河畔低矮的民房,横亘的石桥,稀疏错落在雨里静默着,倒生出些烟雨江南的味道来。老桥被连续的雨水刷得透亮,像是全新的一般。只有桥沿上几个坑洼半废的石墩,才记录着这座老桥的年头。冬日的天黑得快,傍晚时分,西门街巷都了上灯,河边也渐热闹了起来。老桥横亘东西,桥两侧都是些商铺,卖丝绸的,卖药材的,租船的,各色酒肆、茶室、书店一应俱全。山东来的余海书,在这长南古镇的桥边开了家民宿。余海书来长南快四十年了,这民宿也开了快四十年。余海书刚学会跑的时候就跟着爹娘到长南打拼,这民宿本是他爹张罗的,没待两年他爹意外去世了,他妈就带着他继续经营这间民宿。后来他妈也走了,余海书就彻底留在了长南。

立冬这天,余海书在外面打完牌,走出棋牌室已经十一点多了。刚走到自己客栈门口,就看见有位客人倚在在门边,抬头看着正慢慢熄灭的煤油灯。这人身材高瘦,戴着黝黑的毛边帽子,鼻梁上架着一副银框眼镜,俨然是个大学教授的样子。

“那灯没油了,小吕这几天老忘了灭。”余海书打破了沉默。

教授听声转过头来,没有答话,只是静静地笑了下。余海书走上前取下煤油灯,正准备进去。看见教授的身旁斜搁着一根拐杖,余海书立即换了左手拿着煤油灯,伸出右手想搀扶客人进屋。教授好意地笑了笑,道了声谢。余海书也不多说什么,做了个请的手势,两人前后进了屋。

已经是深夜,可店里还是十分热闹。当铺的老孙又坐在了柜台前的高凳上,手里攥着自己的旧酒瓶,绘声绘色地给外地来的游客们吹嘘他们孙家祖父跟着名医裘一舟游历学医的传奇故事。

余海书走到柜台前,在桌子上拍了两下,柜台后正嗑着瓜子听故事的小吕心领神会,利索地从柜子里拿了瓶酒递到老板面前。余海书咬开瓶盖,背靠着柜台,咕噜噜喝了一口,对小吕说道:“店门口那油灯又没油了啊,记得明儿个去小陈那买点来,不用给钱,上回他还欠我一顿酒,正好给抵了。”小吕拿起抹布擦掉柜台上的酒渍,应声道,“我明儿一早去”。又津津有味地看着老孙的方向。余海书瞥了一眼,问道,“老孙又来了,这回讲哪段了?”“鲛女,正开始讲呢。”小吕虽然才来两年多,但对这早已司空见惯,每年一到节假日游客攒动时节,这场景能连续不断上演十几遍。

余海书拎着酒,靠在柜台,看着人群的方向。沙发上的学生看见教授走进来,纷纷站起来给老师让了个舒服的座位,教授慢慢坐下,把拄着的拐杖放在一旁。

老孙撩开渐白的中长发,扶了扶老花眼镜,小心翼翼地把自己胸前的吊坠拎起来,搁手上展示给大家看。“你们看这吊坠的形状,像啥?”坐在沙发上的大学生们往前凑了凑,其中一个体态肥圆的小伙子眯着眼观察了一会,回说,“这不就美人鱼嘛?”小伙子正要伸手摸,老孙拍了下他的胖手,立即把吊坠放了回去,叮嘱道,“只能看,不许摸。”又接着问道,“你们不是学历史的嘛,再猜猜这吊坠的年份?”“从雕刻工艺上看,应该是清中期的吧。”沙发上传来一个弱弱的女孩子的声音,“这吊坠上的缠枝莲和美人鱼,图案繁密,器形规整,浮雕图案的轮廓线都极为规则。还有这鱼尾上的细纹法,尤为突出,抛光工艺上很是讲究,完全没有琢镞的痕迹。所以我猜,应该是清朝中期的工艺。”女学生说完,立马朝旁边的教授看了一眼,教授点头示意了下,肯定了她的说法,女孩的表情才从胆怯变为了欣喜。老孙这故事说过上百遍,本想再借机炫耀下,没想到这回真碰到懂行的了,他咳嗽了两声,调整了下说故事的姿势,继续说道,“咳咳,姑娘你这大学功课学挺好呀。这吊坠啊是清中期的没错,不过这坐在珠子上的不叫美人鱼,而是鲛人。”

2

“鲛人…”沙发上传来一阵疑虑的声响,只有一旁戴着毛边帽子的教授正襟危坐,丝毫不见波澜。老孙继续说道,“这个鲛人啊,生活在大海极深处,人身鱼尾,他们出生时是没有性别的,要等成年后性意识觉醒,身体产生变异才会分裂为男女。传说他们的眼睛极美,夜晚能变颜色。他们在哭泣的时候,滚落的眼泪就会变成一颗颗珍珠。”老孙说着,指了指吊坠上鲛人坐着的那颗玉珠子,“喏,就是这颗”。“呵呵,这也能拗。”沙发上的一个学生头也不回地顶了一句,他戴着最近流行的黄色渔夫帽,双脚团起来,窝在沙发一角,头也不抬地玩着游戏。老孙被打断,不忙生气,他退了两步,坐在柜台的高脚凳上慢悠悠喝了口酒,接着说他的故事。“这吊坠原是我曾祖父的,刚我也说过,我曾祖父年少的时候跟着裘一舟老先生学医,万里千山走遍,尝尽百草,看尽百兽。有一回啊,裘老先生带着我曾祖父到长南山行医游历,就是你们身后那座山。”大学生们纷纷转头,从窗户里望过去,远远能看到巍峨的长南山山顶,影影绰绰,静默地矗立在漆黑的夜幕下,像是也在聆听着什么故事。“那天也像今天一样,是个很冷的下雨天。”老孙继续说道,“裘老先生那段时间身体状况不是太好,路过长南山,想着在山里摘些草药。正逢那天下雨,他们在山上一个山洞里躲雨,一边吃着刚摘的野果子充饥。突然从身后传来一阵轻盈、细碎的的呼救声,我曾祖父胆子大,抄起火折子就往洞里走,那声音断断续续地,但是极为好听,像是女人的说话声,越往里走那声音就越清晰。终于,我曾祖父在洞的一个拐角发现了一个人。那人皮肤雪白,长长的头发的散落一地,年纪看上去和我曾祖父差不多大。她躺在地上,很痛苦的样子,脚好像受了很严重的伤,流了很多的血。看见人来,只能勉强撑起自己的两只胳膊,嘴里一直念叨着,‘救我,救救我’。我曾祖父把她抱到裘先生面前,先生找了几味草药敷在了她的伤口上,嘱咐说去寻点果子和水来。回来后,她把水全喝了,果子一口没吃,原样推到了我祖父面前。原来,她是邻县一个卖布的女儿,叫南。她说平日里被养父折磨得太惨,就找了个机会卷铺盖私自逃了出来,想去南海泽岛投靠去世母亲家的亲戚。没成想这长南山上虫蛇太多,不小心就被蛇咬了,这才落得现在这般田地。裘先生说他们也要沿路朝南走,可以送她一程。可我曾祖父后来在日记里写,他们原本就是来长南山行医,过阵子就回西都去的,那时他并不知道裘先生为什么突然要改道。不过他当时也没想太多,他年少方刚情窦初开的,又听说南海泽岛是个世外仙境,就更想去一探究竟了。他们三人在长南镇的昌河边租了船,叫了个知道出海路线的老舟子,姓汤。几人购置了月余所需的粮食,就准备出发了。小南脚还伤着,我曾祖父就一直背着她,别看小南身材纤细,骨架好像比寻常人更重些,我曾祖父费了点劲才把她背到船上,安置妥当。醒来的时候,四周已经是大海茫茫,那时他们已经离开长南了。我曾祖父起身,从箱子里拿了几个胡饼,递了两个给正在打坐的裘先生。裘先生总是睁眼的时候少,闭眼的时候多,他满头的白发被灰色软巾幞头随意盘着,额头上的皱纹深得像一横横沟壑,没人知道他到底活了多久,有人说他八九十岁,也有人说他几百岁。裘先生平常不多说话,只有用药的时候会考问我曾祖父几句药理。他大腹便便,团坐在船头闭眼凝神,整个身体一动不动,只有下巴的胡子长长一条跟着海风肆意摆弄着,活脱脱像是一个等待圆寂的老僧,又像一个等人高的肉色大葫芦。我曾祖父拿了一个胡饼塞在自己嘴里,扔了一个给正在掌舵的老汤,又走到船尾把剩下的两个递到正在织布的小南面前,小南笑了笑,朝我曾祖父摇了摇头,又继续摆弄她手里的线团,小南说,为了感谢他们的搭救之恩,要给我曾祖父和裘先生一人织一件大氅,往前走会越来越冷的。我曾祖父觉得很疑惑,自从碰到小南那天起,她就只喝水从不吃任何东西,整日里不是在睡觉就是看着浑浊的海发呆,而且,小南曾说这是自己长大第一次离开家,那她怎么又会知道前方是热还是冷呢?直到有天晚上,我曾祖父起夜,听到船尾传来一阵很微弱、窸窣的声音。他悄悄走近,刚迈开脚,突然脚趾被船底翘起的一根木屑戳破了,流了点血,他啧了一声,脚趾往旁边的毯子上蹭了蹭,一抬头却看见…”老孙刻意停顿了下,觉得喉咙有些痒,拧开他的酒壶喝了一口。

3

“他看见了什么?”坐在沙发上玩游戏的小黄帽此时已经放下了手机,一脸好奇地盯着老孙,着急地问道。此时夜已经深了,窗外一片漆黑,连长南山的山尖都隐藏在黝黑的夜色当中,慢慢消失不见了。老孙知道已经勾起了学生们的好奇心,走到小黄帽面前,故作随意地敲了敲挂在自己身上的铁钵,咳了两声。小黄帽朝里看了一眼,十几张纸币和硬币静静地躺在里面。他随即抬头背靠着沙发,一脸不屑地说道,“刚刚不是给过了嘛?”“那是他们给的,你要听啊,得自己出点血。”老孙一脸神气。小黄帽只好从自己兜里掏出两张10块纸币,朝铁碗里扔了进去。老孙心满意足,继续慢悠悠地说道,“那天,我曾祖父悄悄趴在舷窗上,从一个破了的小纸洞里看去,他看见小南一个人坐在船边,散着长过她身高的头发,光滑白皙的双脚搁在海水里来回划动。她嘴里哼着悠扬的调子,声音像银铃般细碎,像是莺啼,又像是精灵的语言,反正就是不像是人类的声音。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月光的关系,小南的双脚好像在发着银色的光。我曾祖父正看得入迷,突然间小南的歌声停了,猛然一回头,小南的脸立马变得极其狰狞可怕,满脸布满了鳞片,眼睛在黑暗中发着暗蓝色的光,直盯着纸洞里的曾祖父看,我曾祖父被吓得一激灵,立马晕了过去。第二天卯时醒来,我曾祖父发现自己静静地躺在船舱里。海面风平浪静,裘先生已经团在船头打坐了,他慢慢回头看了一眼,小南依旧靠在船尾静静地望着大海,她的腿上还敷着新换的治伤药草。一切好像是梦一样。我曾祖父低头吐了口气,恢复了神志。却瞧见脚下的毯子上有一小团血渍,立马抬起自己的脚掌,在大拇指上有一个正在结痂的小伤口。他顿时吓坏了,往后挪了两步,让身体靠在窗舷上,平复下心情。夜至,大家都栖在船舱里。我曾祖父决定再去船尾探一探,确认昨晚看见的到底是梦还是现实。他小心翼翼地起身,绕过身边熟睡的裘先生,又往船尾走去。可他这回看见的远比昨晚看到的画面要更惊悚恐怖。白天一直不进食的小南手里拿着几条活鱼在啃,海里好像有几只布满鱼鳞的手,一直扔鱼到甲板上。小南嘴里的鱼还没完全死透,尾巴使劲在扑腾,她的手扣得很紧,长指甲硬生生戳进鱼鳞里,刺出了血来,那血从鱼鳞的缝隙一直滴到甲板上。小南见了,立即用舌头去接那时鱼鳞里渗出来的血,一滴不剩地流进了自己的喉咙。我曾祖父被这惊人的场景吓呆了,整个人瘫坐在地上,身体止不住地抖了起来,这时,有人从背后狠狠捂住了他的嘴巴。我曾祖父浑身还一直在发抖,压根不敢回头看,慌乱中听见声音从耳边传来,“别说话,躺下”。他僵直的身体根本由不得自己控制,只能任由身后之人拽着自己躺了下来。慢慢恢复了一丝神志,他才觉察到刚刚的说话声十分熟悉,他默默转过头,正对上裘先生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示意了下船尾的方向,手放到嘴边做了个嘘声的动作。我曾祖父明白了过来,不做声静静躺着。小南进食很快,没几下就把手里的几条活鱼都吃光了,海里也没有了动静。小南手上剩下几条尾巴随意向后扔到了海里,沉下去了。甲板上只留下的一滩血迹和零零散散的鱼鳞。她背过身,双腿飞速地扫过甲板,鱼鳞和血迹瞬间就被带到海里了。小南心满意足地往船身挪了几步,顺势躺下来,没有再动过。过了一阵,我曾祖父感觉有人在戳他,睁眼看是裘先生,示意他一起去船头。老汤已经在船舱里歇下了,呼噜声一阵一阵。裘先生看小南也已经熟睡,才向我祖父说明了来龙去脉。原来,小南并不是什么寻常人家的卖布女,实际上,她根本就不是人类。(未完待续)老曾杂货铺∣给你片刻安宁只想一二,不想八九,乐活人生。野葡萄不着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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