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鲁芳推开门走进乔主任办公室的时候就做好了充分的思想准备，如果乔主任让她离职，她马上同意。

上次她和警方设下圈套，乔主任肯定很生气，这也让鲁芳之前对他的崇拜烟消云散了，怪不得他一直不肯说报道了什么新闻才做上了首席记者，原来是靠报道他人隐私，还间接害死了这么多人。

乔主任背靠着窗户坐在电脑桌后面，他神情严肃。

这几天没时间管我，现在是该公报私仇的时候了。鲁芳想着，在乔主任面前坐了下来，然后等着乔主任说话。

“关于林诗雅的新闻，你看了吧？”乔主任开口说道，他面带忧虑，心事重重的样子。

鲁芳点点头，现在网上铺天盖地都是林诗雅的消息，都是她之前在乔主任嘴里听说过的，她相信这些消息是乔主任发布的，但她不想在他面前讨论这个。

“这个新闻你跟一下。”乔主任说道，“从今天开始，很多记者都围在林诗雅家门口，等着她的回复，你也去，要把第一手资料搞到手。”乔主任说完，又补充了一句，“这个报道要是红了，我会向老板申请为你加工资。”

又来了，鲁芳在心里想着。这不是十年前你的主编骗你的话吗？现在又来骗我。

自从知道了真相，鲁芳也备受打击，工作的激情也没了，现在她和其他同事一样学会了磨洋工。她好像在一夜之间成熟了不少，社会不是我想象中的那个样子，没那么美好，甚至很残忍。

乔主任看着鲁芳，她一脸冷漠地不说话，她肯定是很讨厌我了。他不怪鲁芳，他都怪自己。

看着鲁芳毫无反应，他疲惫地挥挥手说：“你现在就可以去了，辛苦你了。”

“好。”鲁芳站起身，走出了乔主任的办公室。

乔主任心烦意乱地揉了揉发涩的眼睛。马志成的设想是对的，云公子不会再帮林诗雅了。为什么？乔主任想不明白，他感到马志成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从之前的腼腆、单纯、害羞变成了今天的工于心计残忍。不用问，他心里也清楚，把马志成变成这样，他也有份。

希望我今天的举动能为十年前的过错赎罪，乔主任想着，但他马上又想到，如果害死了林诗雅，我又该如何赎罪呢？

林诗雅真的罪无可恕吗？乔主任不明白，当年的案子来龙去脉他了解得很清楚，不，是他最清楚，别人也都是根据他的报道才知道这个事情。至少，在他掌握的信息中，林诗雅并无过错，难道我错过了什么？

乔主任想起胡一民，胡一民虽然死了，马志成竟然想对他女儿下手，还好他在关键时刻良心发现。胡一民在李小梅的案件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他不清楚，甚至他是第一次知道胡一民这个人。

难道十年前林诗雅和胡一民一样把自己隐藏得很深？

乔主任觉得当年如果他能继续深挖下去，说不定事情就变成了另外的样子。可惜，他无法回到十年前。

乔主任站起身，走到窗户前，看着窗外压在都市上空的乌云，也许马志成出现以后，所有的真相都会大白。

最让乔主任疑惑的是，马志成为什么要把事情公开，他明知道无法接近林诗雅，只好用这种办法让林诗雅身败名裂吗？不对，他是充满了报仇的狂人，不杀死林诗雅是不会罢手的，他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接近林诗雅。

但现在，他的做法只会让林诗雅防范得更加周密，他到底想怎么样接近林诗雅？

2

下午的时候，天空又开始飘起了雪花。林诗雅站在四楼，看着围在门口的记者越来越多，昨天还只有五六十人，现在已经超过了一百多人。今天几乎各家媒体都派出人马来报道这个惊天新闻了。到现在她还束手无策。

雪花在她眼前纷纷扬扬，将眼前的一切铺成白色的世界。从昨天到今天，她又打了几次电话给云公子，云公子都没有接，之前，她还侥幸的以为云公子是真的忙，现在她已经彻底放弃了对云公子的希望。

天气虽然寒冷，记者们都在车子里躲避严寒，但迟迟不肯离去。

联系了几家公关团队，他们在网上持续发力，声称这是某些人出于对林诗雅的嫉妒而编造的谣言，她也在郭思伦的安排下，更新了微博，感谢所有信任她的人，并承诺会在适当的时候开记者招待会。但效果不大，大家宁愿看到一个走上神坛的人被当成落水狗痛打。

如果和公司没有解约，如果她的公司已经成立，这些事情都会有专门的团队负责，她太大意了，她太相信云公子的力量了。马志成钻了这个空子。

她按照郭思伦说的那样，只要不承认，谁都拿她没办法，就算马志成出现，他也没有证据。

想到马志成，她开始痛恨他，是他想毁掉她辛辛苦苦获得的所有。

文松的车子从记者的车子中间穿过，开进了林诗雅的别墅里。

看到文松，林诗雅好像看到了救星，文松一直在和马志成交手，他是最了解马志成的人，只有他能救自己了。

林诗雅也看到文松的车子进了别墅之后，那些记者都好像打了鸡血一样，冒着风雪从车上跑下来，对着文松的车子一阵猛拍。林诗雅没有心情管这些，她急急忙忙跑下楼去，能救她的人只有文松了。

雪花不停地飘落在身上，文松顶着风雪，朝别墅门走去。他感觉到那些记者在拍照，他没时间管这些，他现在身穿便衣，开的又不是警车，别人不会怀疑他是警察的，只要他走进屋子，他们拍不到就没事了。

自从上次林诗雅家中出来以后，他加派人手暗中保护林诗雅，但又不放心，就亲自在附近巡逻。

为了不引起林诗雅的怀疑，他每隔两个小时就会换一辆车，每六个小时就会有另一批警察来接替他，这样30多名警察24小时都不会离林诗雅的别墅超过两里路。如果有情况发生，只要踩上油门，一分钟之内就可以赶到。

这里是天罗地网，就等着马志成自投罗网。

文松的身影消失了，所有的记者都像打了鸡血一样兴奋。

“这两个人是谁啊？”

“不知道，好像没见过。”

“会不会是林诗雅请的公关团队？”

“不会吧？才两个人？再说，公关团队我们都认识。”

雪花不停地飘落，记者们的眼神中充满了狂热，好像看到猎物的狼狗一样。他们七嘴八舌地议论着，纷纷猜测着文松的身份。

人群中只有鲁芳知道，走进林诗雅家里的人是文松和何俊涛。

那个一脸严肃一直不爱说话的中年人，还有那个长着一张娃娃脸，怎么看都不像警察的警察。

这件事情和连环凶杀案有关，凶手下一个目标就是林诗雅，所以他们才会来的。鲁芳深吸了一口气。

仰望别墅的二楼，远远看去，一个房间的窗帘被拉上了。

记者们又兴奋了。

“这人是谁啊？窗帘都拉上了。是她的秘密情人吗？”

“不会是云公子吧？”有个记者说道。

一句话所有人都朝他看来，谁都不说话，只有雪花悄无声息地飘落着。

“不可能吧？云公子不会轻易露面的。”

“对啊，对啊，上次的事情，他一个电话打给我们老板，老板就赶紧下令把所有的信息删了。”

“好奇怪啊！”一个老成的记者沉思地说道，“出了这么大事情，云公子一句话都没说。他对林诗雅见死不救，难道，难道他们已经分手了？”

记者们顿时沸腾起来，“对对，肯定是已经分手了。”

“或者云公子也知道林诗雅十年前的事情了，所有不愿意救她。”

“哈哈，那就等着看好戏吧！”

鲁芳默不作声地听他们议论着，这帮家伙都是为了报道新闻不嫌事大的家伙。不过，从他们的对话来看，他们还不知道林诗雅有了生命危险。

3

马志成躺在舒适的床上，他把之前的事情像电影一样过了一遍，到目前为止没有一处破绽。下午的时候，他远远看着警车开进了韩寨，这说明警方已经找到他的住址了。还好，现在这个住址是很早就在计划内的。警察做梦也想不到他会住的这么舒服，也许警方现在还冒着严寒在网吧、酒店、天桥下流浪汉居住的地方调查吧。

后天，将会结束这一切。他兴奋地坐了起来，他马上压制这种兴奋的情绪。情绪也在计划之内，每次当他感到高兴的时候，他会控制不允许自己高兴，焦虑的时候他也会控制，不允许自己出现焦虑的情绪，甚至他不允许自己愤怒。他把自己打造成一个锋利的杀入利器，只有要了情绪，就会露出破绽，情绪也会留下痕迹。他要像机器一样完美。

现在他无法压制心中激动的情绪，准备了十年，后天就要大功告成了。

他走出卧室，来到客厅，把窗帘拉开一条缝，大都市进入了梦境般，只有雪花悄无声息地飘落着。

云公子不会再保护林诗雅了，他从围在林诗雅别墅前的记者中可以看得出来，也就是说，和他预料的一样。也许林诗雅想破了脑袋她也不会明白，为什么云公子会舍她不顾，现在她只有指望警察的保护了。

他把窗帘拉严实，整个屋子一片漆黑。等眼睛适应了黑暗以后，他朝卧室走去。他小心的一脚一脚踩在地板上，生怕发出一丝声响。

乔良奎把信息发出去以后，记者都围上门了，对，这就是我想要，我的计划就是要记者找上门。他的脚轻轻踩在地板上，人越多越好。他的手终于碰到了床沿，他重新躺了下来，后天警方也会到场，他已经完全布置好了，后天，他要在警方的眼皮子底下干掉林诗雅。

想到这儿，他感到热血沸腾。后天，后天，一切都会结束。

他激动得难以入睡，但他不能动，不能发出任何声音，黑暗中只有他的心跳声在跳跃，从客厅都能听得出来。

客厅宽敞，文松曾经来过这里。李明生曾经在这里冲着文松大吼大叫，他也曾经在这里被文松打趴下，他也是从这里被马志成的电话骗出去杀掉的。

没错，马志成现在住在李明生的家里，谁能想得到？

4

文松跨进林诗雅别墅大客厅的时候，就看到林诗雅那张憔悴的脸，她沿着楼梯朝下走，噔噔的高跟鞋声音听起来很无助。

看到文松，林诗雅在楼梯上停下了脚步。

“文队长，谢谢你能来。”林诗雅疲惫地说道，“咱们楼上说好吗？”

文松点点头，朝楼上走去。

外面的记者越来越多，他也有借口调警察过来维持秩序。只等马志成出现了。

文松跟在林诗雅身后，感到她的身体很虚弱，走起路来摇摇晃晃，随时会倒下去一样。

“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她在演戏。”文松看着林诗雅晃动的后背，心里想着。

一屁股坐在书桌后面，林诗雅苦恼地把手指插进头发里。

“文队长，网上对我的攻击，你想必听说了吧？这是毫无根据的诽谤，这是恶毒的攻击。”她的眼泪流了出来。

“对不起。”她急忙去找纸巾，书桌上的纸巾不见了。

郭思伦急忙把身上纸巾扯开递上去。

轻轻擦拭了眼泪，林诗雅继续说道：“这件事情对我造成了很大的伤害，这些记者又围在我家门口不走。我该怎么办？”

她期待地看着文松，希望文松能有好主意。

文松看着林诗雅，她是真的很苦恼很无助。

“林小姐，我想请你如实回答我，十年前李小梅的案子，你有没有牵涉其中。”

“没有，没有。”林诗雅几乎要拍着桌子喊起来，“这都是嫉妒我的人对我的人身攻击。”稍微停顿，她又说，“别人不相信，文队长也不相信我？”

她让自己泪眼汪汪，看上去很可怜的样子。

如果男人看到我这个样子一点会有保护我的冲动的，我说什么，他们都会相信的。十年来，林诗雅用过好几次这样的办法了，没有一次没有效果了。

她看着文松，文松似乎一点都不为所动。

“你可以发誓吗？”

“我可以对天发誓。”林诗雅毫不犹豫地说道。

文松没有说话，整个书房顿时安静下来。

“还在伪装。”文松转脸，看着站在林诗雅背后的郭思伦。

“一个礼拜以前，那时候李明生还没有遇害。我接到一个电话，电话里的人自称是杀死何正楠和林茂伟的凶手。”文松盯着郭思伦看，郭思伦脸上毫无反应。

“后来证实，电话的主人手机丢了，别人捡了他的电话。打电话的人不是马志成。我一直没有找到这个打电话人，直到今天下午，郭先生，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才明白。”文松没有继续说下去，他观察着郭思伦和林诗雅的反应。

听着文松的话，林诗雅惊讶地回头看着一直默不作声的郭思伦。

“那人的声音和你一模一样。”

林诗雅目瞪口呆地看了看郭思伦。郭思伦无奈地点了点头。

“文队长都知道了。”

在辉达小区的时候，郭思伦就感到了寒意，文松把所有的事情都调查出来了。更让他没有想到的时候，何亚楠曾经见过他。

他一向很谨慎，化装、打车、换上廉价的衣服，没有想到个头和走路的姿势还是出卖了他。也只能说，何亚楠对他太好奇了。

文松站起身朝林诗雅的书架走去。

一排排看过去，书架上的图书几乎都是崭新的，有的连塑料包装都没有去掉。这是林诗雅最近才买来装样子的，是为了给云公子看吧？

文松在书架的尽头站住，“林小姐，如果你需要我的帮忙，就请开诚布公，把十年前的真相告诉我。”

林诗雅闭上眼睛，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十年前，我确实做了对不起小梅的事情。”

那是十年前的金秋，秋风横扫着校园，法国梧桐的树叶在萧瑟的秋风中挣扎着在空中飘零，落在满是落叶的大道上。

学生时代的林诗雅还叫林小敏，她失落地走在落叶的大道上。

李小梅是冠军，她是亚军。虽然仅仅一分只差，两个人的命运却完全不一样。李小梅将被市电视台保送到省电视台参加下一轮的淘汰赛，而她只能继续在学校里读书，然后毕业。

林小敏风闻有北京的经纪公司大老远跑来要签李小梅。那时候的李小梅只是市里的冠军，离省电视台的比赛还有三个月，她的实力就被看中了。

就在她为命运自怨自艾的时候，忽然听到一个惊人的消息，李小梅被人强奸了。

林小敏听说以后大喜若狂，这正是她的机会，如果把李小梅的名声搞臭，她不就能取而代之了吗？

林小敏通过记者找到了目击者何正楠，她把自己一个月的生活费都给何正楠，她的条件是，让何正楠把强奸说成轮奸。然后她又在林茂伟面前煽风点火，让林茂伟和李小梅分手。

这一切都是她在暗地里做的，但当她出名以后，何正楠不知道怎么找到了她，要她拿出封口费给他，不然他就把当年的事情说出去。

还好何正楠要的钱也不算多，林诗雅就委托郭思伦每年定期给他十万元，有时候何正楠缺钱了还会不定时问她要。为了不让人怀疑，他们之间金钱的来往不敢走银行，每次郭思伦都是化装以后悄悄和何正楠接触。

前些时候，该是给何正楠钱的时候，郭思伦得知何正楠遇害，他意识到马志成回来报仇了，当他把消息告诉林诗雅的时候，正在开演唱会的林诗雅吓得晕倒过去了。

文松站在书架旁边隔着书架，看着林诗雅。她确实用了不道德手段，李小梅的死不是一个人造成的，缺少他们中间哪一个人，李小梅或许都不会走上绝路。

“胡一民呢？”

“我真的不知道。”林雅诗擦干了脸上的泪水，自从她知道要对文松说出实话之后，她就不打算在文松面前演戏了，那样不理智。

文松朝林诗雅走过去。

“马志成想干什么我已经知道得一清二楚了，他的计划很周密。这次，我把他看穿了。”

“那我怎么办？”林诗雅提心吊胆的地问。别的她不关心，她只想知道怎么样才能摆脱马志成。

“我要将计就计，把他逮捕归案。”文松握着拳头说道，他已经数次败给马志成了，这次绝对不能再输给他，她又看了林诗雅一眼，“林小姐，我向你保证，你是万无一失的。”

5

根据天气预报，这两天将是大到暴雪和四到五级大风。

马志成站在窗户前，看着漫天鹅毛般的大雪，终于，终于等到这一天了。我的计划是万无一失的，明天就是杀掉林诗雅最好的机会。

“小梅，我的任务马上就要结束了。”马志成默默地想着。

文松站在林诗雅家客房，看着窗外灯火辉煌的都市，明天我就要把马志成逮捕归案，这次我绝对不能输，马志成的计划我已经看穿了，他绝对逃不掉。

文松没有睡意，第二天的计划在他脑海中翻来覆去地想着，不漏掉任何一个细节。

6

一大早，记者们就感到林诗雅会有大动作，从不停进入的警车，影影绰绰可以看到别墅里忙碌的身影，焦躁不安的情绪从大门口就能感受到。

记者们冒着严寒在这里蹲守了三天了，他们的兴趣除了林诗雅十年前有没有做过不道德事情，还有她和云公子之间的关系，他们开始大胆地推测云公子已经和林诗雅分手了，报道之后云公子那边毫无反应，足以说明他们的推测是正确的，所以他们对林诗雅的报道越来越大胆。

最让记者们关心的是，凶手会不会和他预料的一样把林诗雅干掉，如果是那样，报道一个超级明星被害，将会比云公子和林诗雅的婚姻更加劲爆，这是他们蹲守这里的主要原因。

各大媒体派出的都是老成记者，从外地来的记者也陆续到达，不但有电视台、报纸、杂志、广播、互联网这样的媒体，还有各路自媒体的记者。有人甚至在林诗雅的别墅门口玩起了直播。

文松从进入林诗雅的别墅之后就没有出来，他肯定是在负责林诗雅的安全。

鲁芳看着那些不顾天寒地冻充满兴奋的记者，她的情绪也被感染。她似乎明白了，乔主任安排她来跟这个新闻是想给她个机会，让她出人头地。鲁芳还记得自己当初的理想是报道社会新闻，甚至中外政要的大新闻，可不是这样花边的八卦新闻。

干好这个以后就有机会了。她打起精神看着车窗外，乔主任专门为她配了一辆别克车。有好几次，她都想打电话给文松，但忍住了，她知道文松现在很忙，他没有时间对她说什么，她长大了。

四五个警察穿着雨衣从别墅里走出来，朝大门口的记者走来。

记者们兴奋地对着他们拍照。

“都散了散了，不许围在这里了。”警察的声音在狂风中变了形。

“我们是记者，我们有权报道。”

“对，对，我们是记者，我们有权力在这里。”

记者们轰然叫着，警察和记者沟通了半个小时，无可奈何地退回了别墅。

鲁芳朝外一瞥，无意间看到一个黑色的身影钻进了一辆昌河车。

鲁芳心中一动，要是凶手躲在记者中间，警察可是发现不了的。

又过了一个小时，警察再次走了出来。

“所有人把记者证拿出来。”何俊涛拿着伞站在风雪中高声叫道，大雪很快把他身上盖满了。五六个警察每个车子都不放过，认真检查着从车窗内递出的证件。

“警察同志，里面什么情况，林诗雅现在怎么样了？给我们说一下吧！”

“是啊，是啊，说点什么吧！”

记者们轰然叫着。

何俊涛不耐烦地说道：“好了，好了，别捣乱了。”

“我们怎么是捣乱呢？我们是工作，我们向社会报道真相。”

何俊涛懒得和他们废话，他只要把证件检查完就可以回去了。

一辆车内露出半个脑袋，那不是鲁芳吗？

何俊涛踩着厚厚的积雪，朝鲁芳走去。

“大美女，你怎么也在这里？”

鲁芳看到何俊涛朝自己走来，开心地笑了笑：“我也是记者。”她看着何俊涛的娃娃脸犹豫着要不要何俊涛点资料。终于忍住了说，“回去工作吧！”

其他记者都好奇地看着何俊涛和鲁芳在说话，他们面面相觑，想不起来鲁芳是那家记者，怎么会和警察这样熟络。

何俊涛看着警察们把证件都检查了个遍，他的任务完成了，他笑嘻嘻地对着鲁芳点点头，转身朝别墅走去。

“小心点！”鲁芳看着何俊涛的背影在风雪中，忍不住对着他喊道。

由于风大，鲁芳也不确定何俊涛能不能听得到。

何俊涛头也不回，一手撑着伞，一手做了个OK的手势。

鲁芳笑了笑，何俊涛的身影很快消失了。

虽然不清楚怎么回事，但从警察们那种紧张严肃的神情中可以看出来，他们将会有大动作。

半个小时以后，两辆警车在前，林诗雅常坐的宝马7跟在警车后面。随即又有两辆警车跟上，把林诗雅的宝马夹在了中间。

“林诗雅这是要跑路啊！”记者们不顾风雪，纷纷从车上跳下来，把刚刚开出大门林诗雅的车子围住。

“林小姐，请问你对十年前的事情还没有悔意吗？”

“你害怕凶手报仇，是要逃走吗？”

“云公子是不是因为你十年前的行为抛弃了你？”

记者们的问题一个比一个尖刻。和平时一样，林诗雅坐在车内一言不发。

坐在林诗雅身边，光着脑袋的郭思伦怒斥：“你们这是造谣。请你们尊重事实。”

文松靠在林诗雅身边坐着，他警惕地在记者们的脸上扫去。

几十名记者把林诗雅的车子围在当中，司机一个劲地按喇叭，记者们毫无退却的意思。四辆警车不得不停了下来。

十几名警察从别墅内跑了出来，想要把记者拉开，腾出一条路来，记者们死活不肯。

“走开走开，别挡路。”

“我是记者，为什么要躲开？”

记者们和警察互不相让，吵成一团。

文松从倒车镜看到车后面也都是记者，他们进退维谷，想回去都不容易了。

“文队长，怎么办？”郭思伦拿出纸巾擦了一把头上的汗水，紧张地问道。

文松没有说话，半个小时候过去了，外面还在争吵，事态一点起色都没有。

“回去。”文松命令道，他推开车门，跳下车。记者们好像看到了坚固城堡的缺口，潮水般涌了过来。文松把他们挡在面前。

郭思伦搀扶着林诗雅从车上下来，几个警察跑过来，挡在林诗雅面前。

林诗雅戴着墨镜，踩着不合脚的高跟鞋，朝别墅退去。

“出来了，你终于出来了。”真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他早按捺不住了。

他和林诗雅之间只有四五米的距离，他看不清楚林诗雅，只有无数个人头在他眼前来回晃着，鹅毛般的大雪把这些人头盖成白茫茫的。

“砰！”从身后传来一声巨响，所有人都惊呆了。整个世界顿时安静了。

就在这个机会，他拿着照相机迅速朝林诗雅扑去。眼前就要到了林诗雅面前，化装成记者，早就在人群中的便衣迅速把他按倒。

文松眼看着一个人快速朝他扑来，他刚准备还击，来人已经被按倒了。

他心头一震，一个可怕的念头闪进他的脑海。

马志成不可能会这样弱的，我又上当了。

他大步走过去，把来人的脑袋扳起来看。

这是一张年龄约20岁样子的年轻人，脸上沾着雪花一脸惊慌地看着他。

这人不是马志成。

文松感到心里冷飕飕的，恐惧感遍布他的全身。他朝林诗雅别墅看去，漫天飞舞的鹅毛大雪，让他看不清。

他惊慌地朝别墅跑去，刚刚跨越大门口，里面就传来林诗雅的惊叫声：“啊……”

7

将近中午了，整个都市被巨大的黑云笼罩着，整个城市好像傍晚般黑暗，鹅毛般的大雪纷纷扬扬下个不停。

雪花落在高楼的房顶、落在公园泥泞的小路上、落在大街还在行驶中的汽车上、从乔良奎办公室的窗口飘过，落在大地上。

从西伯利亚刮来的寒风把雪花卷起，落在林诗雅家房顶，落在干涸的游泳池，落在花园里。

在林诗雅的书房，马志成一脸愤怒，一把手枪顶在林诗雅的脖子上。

林诗雅抖成一团，她真后悔听从文松的安排，让孙文婧化装成她的样子引蛇出洞。

文松站在书房门口，看着里面。他一直要找的人就站在他面前，离他不到六米远。

林诗雅害怕地流着眼泪坐在地上，马志成靠墙站着，手枪指着林诗雅的脖子。何俊涛正艰难地挣扎捂着脑袋起身。

何俊涛奉命保护林诗雅，这对他来说可是再好不过的消息了，居然能和心目中的女神单独相处，他激动得连连点头。

拉开窗帘的一条缝，何俊涛看到文松的计划很顺利，当他看到文松在抓捕凶手的时候，他太高兴了，凶手落网了。也就是这个时候，一个人影闯了进来，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对方一拳打晕了。

紧接着，他好像听到了林诗雅的惊叫声。

他摸了摸身上，他的手枪不见了。然后，他看清楚了眼前发生的一切，手枪在马志成手里，正顶在他女神的脖子上。

文松朝马志成走去：“马志成，放下武器吧！李小梅不希望你变成今天的样子。”他在离马志成不远的对方停下脚步，他不能再近了，再近林诗雅就会有危险。

马志成“哈哈”一笑：“文队长，你是来和我谈心的吗？我可不会被你三言两语给哄住。”他带着挑衅的样子仰着下吧说道，“你不是我的对手。”

文松看着马志成那张充满愤怒的脸，他情绪激动，手臂在不停颤抖，稍不留神就会害死林诗雅。

“我承认，我再一次失败了。我的计划是让孙文婧假装林诗雅走出别墅。你肯定会趁机下杀手，我就可以把你抓起来。”

“这正是我想的。”马志成说道，“我让乔良奎把所有的信息都告诉你，就是让你来保护林诗雅。我相信你会用这样的办法来对付我，所以，我收买了一个自媒体记者，让他给我拍一张林诗雅的近照。你们就会把他当成我。当你们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他身上的时候，我就可以进来了！”

文松不得不承认，他一直是被马志成牵着鼻子走的。他以为马志成把十年前的信息透露出去，是为了把记者引来，他混在其中就有机会对林诗雅下手了，现在看，他的推测是马志成给他暗示，引导他这样想的。

文松对自己的失败已经不再愤怒了和失落了，他已经习惯了。

“我给你准备了两道题，两个密室，你解开了吗？”

“解开了。”文松看了看马志成的胳膊，他现在情绪平静了不少，不再颤抖了。他要想办法聊天，让马志成的情绪稳定下来。

“你在客厅杀死何正楠之后，把他的尸体拖进卧室。走出房间之后，你先用钥匙把小门锁上然后，再把门虚掩。之后，你把钥匙放进一个圆形容器里，装满水，只要在外面放一个晚上就会变成冰球。之后，你重新回到何正楠家中把冰球滚过去，撞到卧室门上，反弹进卧室。”文松停了一下，马志成对他赞赏地点了点头。马志成想起何正楠的看到他样子，临死前的绝望神情。自从那件事之后何正楠就好像换了一个，不再流里流气了，虽然工作没了激情，但他应该是有悔意了。马志成想，他管不了那么多，只要是和那件事情有关的人，他都不能放过。

“然后，你再重新把门带上。何正楠家开着暖气，用不了几个小时，冰块就融化了，钥匙就留在了何正楠的卧室。”

“不错，就是这样。看来太简单了，没能难住你。林茂伟那个更简单，相信你早就解开了。”他又想起了林茂伟，想起十年前，林茂伟把一个廉价的玉坠亲手挂在李小梅的脖子上，李小梅笑得好像梅花盛开。他欺骗了李小梅，他同时还有别的女朋友。在李小梅得了大奖之后，他和别的女人断了关系，但在李小梅受到伤害的关键时候，他却抛弃了她。如果当时他能给李小梅安慰，事情就不会是今天的样子。

文松点点头，算是回答。

“胡一民呢？他到底在李小梅的案子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这你都调查不出来吗？”马志成露出失望的表情，“我还以为你已经知道了。”

文松感到很惭愧，他真的没有调查出来，他也没有去调查，胡丽丽得救之后，他一直忙着保护林诗雅的事情，分身乏术。

“十年前，胡一民和我们是同学，他和李明生是邻居。他虽然和李明生关系不怎么好，但二人经常见面。有一次，胡一民无意间说起得了歌唱大赛冠军的李小梅是他的同学，李明生就动了歪脑筋，他引诱出胡一民说了李小梅的生活规律，不是他，小梅不会被李明生盯上。”

马志成想起他去找李明生报仇的时候，被李明生打晕。胡一民苦苦哀求李明生放过他，他泪流满面一个劲地说对不起他，对不起李小梅。

“所以你才会放了胡一民的女儿。”

“我是放了她，不过，也没你们简单，她也会受到伤害。”马志成想起那个寒冷的早晨，六岁的胡丽丽使出全身的力气对着他大喊：“你是坏人，你是坏人。”这句话使他揪心的疼。

“你想怎么样？”文松警惕地说道，他想起胡丽丽那张聪明可爱的脸来，好像天使般，他不愿意看到胡丽丽再受到伤害。

“放心，我的报复是公平的。胡丽丽不会有生命危险。”

“那么林诗雅呢？她又做了什么，让你这样痛恨她。”

文松问完就感到后悔了，他看到马志成的胳膊又因为情绪激动颤抖起来。

8

记者们一窝蜂地涌进了林诗雅的别墅，看到装饰得富丽堂皇的大客厅，他们惊叹不已。

“真大啊！”

没有时间看这个了，他们急匆匆朝二楼的书房跑去。

文松站在书房中间。书房的书架全部被推倒了。刚才马志成命令他把书架推倒的时候，他心想，林诗雅的事业也被推倒了。

记者们目瞪口呆地看着马志成靠墙站着，手枪放在满脸泪痕的林诗雅的脖子上。林诗雅面容憔悴，因为害怕全身发抖，一点都没有了明星的样子。

记者太多了，不能全部进来，马志成环视了一下记者。十年前，就是记者的新闻报道害死李小梅的，今天他一样要用新闻报道来结束林诗雅的事业生命，然后他再结束林诗雅的生命。

他揪起林诗雅的头发，把她从地上拽了起来。

何俊涛看得揪心的疼。

“告诉大家，十年前你做了什么？”

镁光闪烁，有人拍照，有人开始录像。

马志成看了文松一眼，说道：“你坐下，别耽误记者拍照。”

文松顺从地坐下来，他仔细观察着马志成的每一个动作，但他发现，想要趁机躲下手枪，救下林诗雅是不可能的。

“我，我什么都没做。”林诗雅呜咽着。

声音传到书房外，郭思伦感到心都碎了。

孙文婧跑了出去。站在楼下，她很失望地发现，马志成已经把书房的窗帘拉上了，窗户是防盗窗，突击队都难以突破。马志成是贴着墙壁站的，只要有风吹草动，林诗雅就死定了。现在，她只有把希望寄托文松身上了。

从林诗雅的书房传来马志成愤怒的声音：“快说啊，快告诉他们，当年你都做了什么。”

紧接着，传来林诗雅绝望的哭泣声。

马志成感觉焦躁了，多拖延一分钟，他的危险多一分。事已至此，就算他杀了林诗雅也无法逃脱，外面全是警察。眼前的记者中都不知道哪个是化装的警察。

“十年前，你亲手杀死了李小梅。”马志成声音嘶哑，愤怒中带着控诉。

所有人惊呆了，整个房间陷入了暂时的安静。

马志成想起了十年前，那是一个夏天的中午，高大的法国梧桐树的枝叶把校园的路上遮成清凉的树阴。他在走向宿舍的路上，远远看到一个漂亮的女生迎面走来，李小梅语笑嫣然，他感到自己的心都要跳出来了，他害羞地低下头，紧张地躲在一边。李小梅对她笑了笑，当作感谢，那一刻，他的热血几乎沸腾了。他爱上了她，如果有她这样的女朋友，他愿意少活20年。

再后来，他们在KTV相识，随着交往的深入，他越来越喜欢李小梅。李小梅单纯善良，还有她那天使般的歌喉。

直到有一天，他才知道李小梅早就有了男朋友。他很失落，好像心被人剜出来一样难受。

李小梅那张笑脸再次出现在他面前，她轻盈地握着他的手说：“你是好人，是值得交往一辈子的朋友。”

他害羞、腼腆，20岁的人了和女孩说话还会羞红脸。那一刻，他感到天旋地转，激动的情绪蔓延到他的全身。

他释然了，只要她过的好，他为什么不能做出牺牲呢？

从那以后，在李小梅的帮助下，马志成开始和别的同学接触，摆脱了过去自闭状态。

当李小梅在舞台上歌唱的时候，他已经学会了不顾他人的目光摇旗呐喊。李小梅夺冠之后，他想，他会和她越来越远。

他失落地走在秋天布满落叶的小路上，是时候该做个了断了。以后她将展翅翱翔，他将继续他平凡的一生。

李小梅跑来，气喘吁吁地问：“志成，最近怎么老是躲着我？”

马志成眼圈红了，再次低着头。

“你有你的路要走了，我，我……”他笨嘴拙舌地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

“傻瓜。”李小梅露出灿烂的笑容，他记得第一次看到李小梅的时候，他就是笑得这样灿烂。

“别忘了，咱们约定做一辈子的朋友。”

马志成抬起头，李小梅一脸的认真。

“等你出名了，我给你做司机。”马志成脱口而出。

李小梅再次露出灿烂的笑容：“不好，不好，给我做保镖吧！”

“好啊！我给你做保镖，保护你一辈子。”马志成觉得他的心要融化了。

“林小敏，你还记得你是怎么杀害李小梅的吗？”马志成怒吼着。

文松紧张地看着马志成，他想要站起来，马上被马志成喝止，不得已，他又重新坐了下来。

“我，我把她推下河里。”林诗雅闭着眼睛流着泪说道，如果有可能，她希望自己永远不要再记起那个傍晚。

她眼前浮起起那个下午李小梅站在河边的身影，她以为李小梅准备跳河自杀，一股邪恶的冲动在她脑海里翻腾，她等啊等啊，李小梅准备离开。她很失望，强烈的冲动之下，她跑了过去，李小梅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她推下了10多米高的大桥。李小梅的身体像秋天的落叶一样，掉进了河里，溅起一朵浪花。

她睁开泪眼，模糊中所有的记者都带着惊讶的表情看着她。

何俊涛目瞪口呆，他忘了头上的伤，真的是这样？女神的形象顿时轰然坍塌，他失落地看着林诗雅，心中五味杂陈。

十年前，原本前途无量的李小梅遭到飞来横祸，经纪公司不再和她签约，男友也提出了分手。李小梅感觉前所未有的绝望。只有马志成对她不离不弃。

他安慰李小梅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最终，他想了个主意，凡是伤害过李小梅的人，他都不会放过，他拎着木棍把林茂伟痛揍一顿，把何正楠打得半死，袭击了报道李小梅案件的记者，他也被李明生的人打个半死。

“我不想上学了，我想回老家。”李小梅泪眼婆娑地看着他，心疼地摸着他身上的伤痕说道。

他决定了，不上学了，回老家。二人约定了在兰舟大桥上会合，然后坐火车回去。

他永远忘不了那个傍晚，秋风萧瑟，他兴冲冲地朝兰舟大桥走去。远远地，他看到了李小梅，李小梅正在等他，他们的生活将翻过这一页，重新开始。

他快要走上大桥的时候，林小敏突然出现了，她用力地把李小梅推下桥。